甲
顧分類之害,甚於臺灣。臺屬尤甚於淡之新、艋。臺為五方雜處,自林逆倡亂以來, 有分為閩、粵焉,有分為漳、泉焉。閩、粵以其異省也,漳、泉以其異府也。然同自內 府播遷而來,則同為臺人而已。今以異省、異府若分畛域,王法在所必誅。矧更同為一 府,而亦有秦、越之異,是變本加厲,非奇而又奇者哉?夫人未有不親其所親,而能親 其所疏。同居一府,猶同室之兄弟至親也,乃以同室而操戈,更安能由親及疏,而親隔 府之漳人、親隔省之粵人乎?
淡屬素敦古處,新、艋尤為菁華所聚之區,遊斯土者,嘖嘖稱羨。自分類興而元氣 剝削殆盡,未有如去年之甚也。干戈之禍愈烈,村市半成邱墟。問為漳、泉而至此乎? 無有也。問為閩、粵而至此乎?無有也。蓋孽由自作,釁起鬩牆,大抵在非漳、泉,非 閩、粵間耳。(鄭用錫〈勸和論〉)
乙
在東、西柏林交界處,位於昔日柏林圍牆「死亡帶」(death strip)的空地上,有一 棟不起眼卻很感人的小教堂,被稱作「和解教堂」(Chapel of Reconciliation)。從監視 哨塔上看下去,可以發現整個死亡帶中間有一條明顯的白色線條,那是昔日柏林圍牆的 遺跡,線條旁則是一棟素樸簡單的圓弧形建築,周遭至今仍遺留著荒廢的淒涼與一絲緊張的氣息。
昔日現場的確有一棟舊的教堂,不過當年因為東德部隊認為教堂建築阻礙了監視哨 塔的視線,因此將教堂夷平。長久以來,荒煙蔓草與廢墟圍牆占據此地,成為德國人心 中的痛,正如柏林圍牆是心中的創傷疤痕一般。一直到柏林圍牆被拆毀後,教會認為是 重建教堂的好時機,希望藉「和解教堂」的建立,為東、西德的和解獻上感謝,也為歐 洲的和解祝福。
「Reconciliation」的意思是「和解、修復」,基督教教義上講的是「人與上帝的和 解」以及「人與人之間的和解」。正如使徒保羅在《聖經.以弗所書》中所提到的:「你 們從前遠離上帝的人,如今卻在耶穌基督裡,靠著祂的血,已經得親近了。因祂使我們和睦,將兩下合而為一,拆毀了中間隔斷的牆。」
柏林圍牆的拆毀,象徵著人與人之間的隔閡不再,人們可以和睦相處,不再敵對鬥爭。正如「和解教堂」前的銅像,兩個人跪著抱頭痛哭,互相認罪,互相饒恕,是真正的「和解」。
教堂其實有著兩道皮層,最外層是木柵欄構成的屏障,藉著木柵欄,光線得以穿透隔牆,在內部形成光影變幻的景象。內層則是一道厚重的夯土牆,圍塑著內部聖堂的空間,夯土牆是古老的建築構造方式,也是最簡單卻實際的營造方法。在「和解教堂」的 夯土牆建築過程中,昔日的教堂廢墟碎片、石頭,都被混入夯土牆中,形成新教堂的一部分,那是一種紀念過去的記憶方式。舊的十字架與聖壇也被保留使用,讓所有人在這 座教堂中都可以思想起過去柏林圍牆帶來的傷害與如今和解的盼望。
進入聖堂內部,溫柔光線從天窗流洩而下,夯土牆隔絕了外部的喧囂,顯得十分寧靜。面對著這座簡單的教堂,我的內心卻充溢著複雜的情緒。有形的柏林圍牆已經拆除 了,盼望所有存在於人與人之間無形的牆,也可以被拆除。(李清志〈和好的藝術〉)